當愛情遇上文化差異：我還是選擇你，每一次
螢幕上，Adam Brody飾演的拉比Noah看著Joanne，說出了這句話。他的聲音裡有決心，眼神裡有溫柔，還有一絲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讀懂的疲憊。
"None of it matters. You are my soulmate. I choose you. Every time."
這一刻，Netflix《Nobody Wants This》（在台灣的Netflix官方中文譯名是《天作不合的我們》）的觀眾們都心動了。彈幕上飄過無數的愛心和哭泣表情。但當我看到這一幕時，我想到的不只是浪漫。我想到的是：在現實生活中，"I choose you" 真的這麼簡單嗎？
---
當「選擇」有了重量
在劇中，Noah和Joanne的愛情從一開始就註定要面對阻力。一個是猶太拉比，背負著社群的期待、母親的眼光、還有幾千年的傳統；一個是不可知論的播客主持人，主持的節目叫《Nobody Wants This》，專門討論性和約會，活得隨性又自我。
聽起來就是災難的配對，對吧？
但他們墜入愛河了。然後問題來了：猶太母親的不認可、會堂成員的竊竊私語、職業生涯的考量、要不要改宗的問題、未來孩子的宗教教育⋯⋯這些不是電視劇編劇為了製造衝突而設計的情節，這些是每一對跨文化情侶都會面對的真實問題。
當Noah說「None of it matters」的時候，他說的不是這些都不存在。他說的是：「這些都很重要，但沒有什麼比我們更重要。」
這句話的重量，只有站在同樣十字路口的人才懂。
---
我的荷蘭學習曲線
第一次走進我伴侶的荷蘭家庭聚會時，我以為我準備好了。我會說英文，我讀過關於荷蘭文化的文章，我知道荷蘭人很直接、很開放、很進步。
但沒有人告訴我的是：
文化差異不只是「知道」就能跨越的。
那天是他們家的週日家庭午餐。對，午餐，不是晚餐，因為荷蘭人習慣在下午一點左右吃主餐，然後晚上吃簡單的麵包。我餓著肚子從早上等到下午一點，結果發現「午餐」就是一桌子麵包、起司、火腿，還有我永遠無法理解的hagelslag（巧克力碎片，是的，他們把這個灑在麵包上當正餐吃）。
我禮貌地微笑，組裝了一個火腿起司三明治，然後看著所有人開始用叉子和刀子吃他們的麵包。對，用餐具。吃。麵包。
「你習慣嗎？」他的奶奶問我，用那種荷蘭式的直接。不是客套的「還好嗎」，而是真的想知道答案的那種直接。
「還在學習，」我說，這是實話。
「很好，」她說，然後就繼續吃她的麵包了。沒有安慰，沒有「慢慢來」，就只是acknowledge了這個事實，然後生活繼續。
這就是荷蘭。
---
Every Time的真實意義
「I choose you, every time.」
聽起來很浪漫，對吧？但「every time」是什麼意思？
聽起來很浪漫，對吧？但「every time」是什麼意思？
意思是：每次Sinterklaas來的時候，我都要假裝理解為什麼一個穿著主教袍的老人和他的「幫手」把禮物放在鞋子裡是正常的（而且不能問為什麼這些「幫手」的設定這麼problematic）。
意思是：每次家庭聚會，我都要努力跟上他們快速的荷蘭語對話，即使他們很好心地切換成英文，我還是會錯過那些文化內部的笑話。
意思是：每次回到我的家人身邊，我要解釋為什麼荷蘭人晚上只吃麵包，為什麼他們不送客人回家，為什麼他們會直接告訴你「你胖了」而不覺得失禮。
意思是：每一次，我都要在兩個世界之間當翻譯，不只是語言的翻譯，更是文化的翻譯。
而他也一樣。他要學會為什麼我們家晚上十點才吃晚飯，為什麼「改天約」不是真的要約，為什麼回台灣時我媽媽一直要他多吃一點是表達愛的方式。
「Every time」不是說一次就算數的承諾。是每天醒來，看著對方，再次決定：好，今天我還是選你。
---
None of It Matters？真的嗎？
如果我誠實一點，我必須承認：很多事情其實還是matters。
語言隔閡matters。當他們家人聚在一起用荷蘭語聊天，笑得前仰後合，而我只能微笑著假裝理解，那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matters。
語言隔閡matters。當他們家人聚在一起用荷蘭語聊天，笑得前仰後合，而我只能微笑著假裝理解，那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matters。
節日傳統matters。當我們要決定聖誕節去誰家、怎麼慶祝、未來孩子要學什麼語言、要慶祝什麼節日，這些都matters。
家人的接受度matters。即使荷蘭人以開放著稱，即使他的家人對我很好，我還是能感覺到那種微妙的「你終究是個外人」的界線。不是惡意，只是⋯⋯事實。
而我的家人呢？他們也在努力理解為什麼我選擇了一個離家這麼遠的人，一個說話這麼直接的人，一個來自他們完全不熟悉的文化的人。
所以當Noah說「None of it matters」的時候，我知道他在說謊。或者說，他在說一個美麗的、必要的謊言。
因為真相是：Everything matters. 每一件事都重要。每一個文化差異、每一次溝通障礙、每一個需要妥協的時刻。
但更重要的真相是：None of it matters more than this. 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。
---
勇氣不是不害怕
劇中有一個場景讓我印象深刻。Joanne問Noah：「你確定嗎？你確定我值得你放棄這一切嗎？」
Noah沒有立刻回答「當然值得」。他沉默了幾秒鐘，而在那幾秒鐘裡，你可以看到他在掙扎。他在真實地考慮這個問題，考慮他要放棄什麼，考慮前方的路有多難走。
Noah沒有立刻回答「當然值得」。他沉默了幾秒鐘，而在那幾秒鐘裡，你可以看到他在掙扎。他在真實地考慮這個問題，考慮他要放棄什麼，考慮前方的路有多難走。
然後他說：「我確定。」
這才是真正的勇氣。不是不知道困難就往前衝，而是看清楚所有困難，然後還是決定往前走。
每次我和我的伴侶面對文化衝突的時候，我們都會回到這個原點：我們還要繼續嗎？我們還選擇彼此嗎？
每次我和我的伴侶面對文化衝突的時候，我們都會回到這個原點：我們還要繼續嗎？我們還選擇彼此嗎？
到目前為止，答案都是yes。
但我們都知道，這個yes需要每天重新確認。
但我們都知道，這個yes需要每天重新確認。
---
這不是童話故事的結局
《Nobody Wants This》第一季結束的時候，Noah和Joanne還在一起，但他們的問題都沒有解決。他還是拉比，她還是她。他的媽媽還是不滿意，她還是不懂猶太教的規矩。
Netflix已經續訂了第二季，因為觀眾想看他們怎麼繼續走下去。
我想，這就是跨文化戀愛最真實的地方。沒有「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」的結局，只有「我們繼續努力」的現在進行式。
當我坐在荷蘭家庭的餐桌前，努力用叉子和刀子吃我的麵包，感覺荒謬又好笑的時候，我會想起Noah的那句話。
None of it matters. You are my soulmate. I choose you. Every time.
然後我會看向坐在我對面的他，他正在努力解釋我為什麼不吃他奶奶做的血腸（對，荷蘭人吃血腸），我們的眼神會在混亂中相遇，然後我們會笑。
因為我們知道：這很難，這很累，這需要無盡的耐心和妥協。
但我們還是選擇了彼此。
但我們還是選擇了彼此。
Every single time.
---
後記
寫這篇文章的時候，我問我的伴侶：「你後悔嗎？選擇一個來自完全不同文化的人？」他想了想，說：「後悔倒不至於。但如果能重來，我可能會先學你們的語言。」
「為什麼？」
「這樣我就能聽懂你媽媽在背後說我什麼了。」
我大笑。這就是我們的關係：誠實、有點荒謬、充滿挑戰，但somehow，it works。
或許這就是「I choose you」最美的地方。不是因為容易，而是即使困難，我們還是選擇了彼此。
None of it matters.
But all of it matters.
And we choose each other anyway.
Every time.
圖片版權：
